大西洋月刊:美国总统-世界上最困难的一份工作(3)
2018-05-29 13:52 我要评论(0)
核心提示:或许问题不在于总统,而在于总统制?
三,深不可测的心理压力
前白宫摄影师布皮特·苏扎在一本书中收录了300多张巴拉克·奥巴马总统期间的照片,这些照片可以被当作总统的心理历程。奥巴马总统站在受伤士兵的身边、站在自然灾害的废墟前。他在后院的秋千上安抚女儿,旁边电视上的画面是深水地平线钻井平台漏出的石油。他在无休止的会议中或坐、或靠、或踱步。他接待中国主席、以色列总理、鲁斯·斯普林斯汀、保罗·大卫·休森、万圣节打扮的儿童、非裔美国少年。
总统的大脑或许比世界上任何人的大脑都要处理更多的事情。同时,总统生活在一个极为不现实的环境里。他的照片几乎挂在办公室的每一面墙上,剩下的一些墙上挂的是曾经在这个职位上做出伟大贡献的人的肖像,当然也有那些混日子的人。就好像你准备参加一次考试,竞争对手的分数就贴在你的周围。
奥巴马曾经对一位助手说,他经常做一个梦。在梦里,他平心静气地散步。突然之间,他发现美梦变成了噩梦。
如果总统要出门,他的医生、保安、健身设备和专用水都要随行,一切都装入他的飞机。如果特工人员认为外国的浴室或许会让总统摔倒,他们会在地上铺好防护垫。格罗弗·克利夫兰曾经亲自应门,现在的总统只有在自己的私人住宅中才可以模门把手。他们的生活被照料得无微不至。
与此同时,美国总统是外部世界最严密的关注对象。这是具有历史性的传统。《纽约时报》曾经为卡尔文·柯立芝的消化不良发表了一篇500字的文章(结论是香瓜造成的)。总统是全世界最耀眼的明星。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把他的任何一个表情赋予重大的意义。
每个人都向总统挥手,每个人都期望总统向他们挥手。如果总统离得足够近,人们就希望可以跟他合影。摄影师可以捕捉到他在一次会议中写的一张便条,说希望休息一下,去趟卫生间。总有一个人守在电脑旁边,准备大书特书这张便条所体现出总统潜意识的文化动机。奥巴马曾经对一位助手说,他经常做一个梦。在梦里,他一个人,不受打扰、平心静气地散步。突然之间,他发现美梦变成了噩梦。于是醒过来了。
尽管总统要在所有可能的时机用所有可能的方式表达出自己的感情,但他还必须要戴上面具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无论是对其它国家的领导人、政治对手还是自己的盟友。这让他保留有回旋的余地。参议员休伊·朗曾经抱怨富兰克林·罗斯福:“我跟他讲话时,他总是说‘好,好,好!’但是参议员乔·罗宾逊在第二天去找他,他还是说‘好,好,好!’或许他对所有人都说‘好’。”纽约州长埃尔·史密斯有一次被问到他是否从罗斯福那里得到了确切的答复,他说:“你能把一个蛋黄派钉在墙上吗?”罗斯福的灵活性被认为是一项总统必须具备的必要技能。但是一个戴面具的人必须花费很多精力确保面具不会滑落。
一个人可以应付这些事情吗?1995年,前总统赫伯特·胡佛完成了行政机构工作效率的第二次审查,他建议增加一名行政副总统,来帮助工作压力过大的总统。(现有的副总统显然已经忙不过来了。)胡佛的报告发表之后几个月,艾森豪威尔总统一次心脏病发作。自从威尔逊政府在1921年结束以来,这是现任或前任总统发生的第五次心脏病事件。这件事引起了专栏作家沃尔特·李普曼的关注,他在想这份工作对于一个人来说是不是过分繁重了。李普曼在有关总统“无法承受的压力”的话题中写到:“工作压力变得无比巨大……因为这个世纪的战争、美国人口的爆发式增长、美国的经济,以及美国的责任。”
从那以后,工作反而变得更加繁重了。苏扎的照片记录了奥巴马所描述的任职以来最艰难的一天。他与桑迪霍克小学枪击案的26个受害家庭之一站在一起。那一天,当一位母亲开始哭泣时,总统递给她一张纸巾。
总统并没有接受过牧师培训,但是他们被寄予扮演牧师角色的期望。他们必须安抚蜷缩在悲伤阴影中的国家。如果总统选择了错误的布道方式,人们会怪罪于他。“现在,仅仅这么做还不够,”前印第安纳州州长、里根的助手米奇·丹尼尔斯说,“你还必须用恰到好处的方式来做这件事。”你做得越好——也就是你越能敏感地发现身边的女人需要纸巾——你的灵魂的消耗也就越大。
还有一些因执行总统命令而丧生的人,他显然被期望去安抚他们的家人。乔治·W·布什的一位副手说,当总统在2007年决定是否增兵伊拉克,而国内民众和自己党内都希望美国从伊拉克撤军时,他睡觉时都要戴上一副牙套,因为他在睡梦中狠狠地磨牙。
杜鲁门说,朝鲜战争的决定是他在总统任期内做出的最艰难的决定。一位在战场牺牲的士兵的父亲给他写了一封信,同时归还了儿子的紫心奖章。这封信证明了这个决定有多么艰难。
杜鲁门先生:
鉴于您对于我们在朝鲜的丧子之痛负有直接的责任,您或许还是把这枚奖章保留在您的荣誉室中,作为您在历史上所作所为的一个纪念。
我们唯一的遗憾是,您的女儿没有身处朝鲜,体验到我们的儿子所遭受到的一切。
在任期结束之后很久,杜鲁门依然把这封信放在他的抽屉里,作为一个他离开总统职位之后依然要背负的誓约。如果一位总统过于顾虑他的命令会造成更多的寡妇,或者更多的孩子看不到父母,他或许永远无法真正扮演三军总司令的角色。总统必须要学会封闭一些东西,有些被封闭的空间如此隐秘,甚至总统最亲密的助手也未得窥视。
在2011年春天策划击毙奥萨马·本·拉登行动的最后阶段,奥巴马主持了5次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会议。这5天形象地展示了一个总统如何在公众形象和私人使命间迅速的转换。在本·拉登秘密会议前后,总统参与的活动包括:发表一个有关教育政策的演讲;与丹麦、巴西、巴拿马领导人会面;召开如何避免政府停摆的会议;参加筹资晚宴;发表预算演讲;参加宗教领导人早餐会;参加移民改革会议;宣布一个新的国家安全团队;计划第二任期竞选方案;讨论军事干涉利比亚。4月27日,就在奥巴马最后一次主持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会议之前,白宫发布了他的出生证明,以回应后来成为他的继任者的那个人提出的有关总统出生地的问题。
就在行动前两天,奥巴马飞往阿拉巴马州造访龙卷风受灾民众,并前往佛罗里达州拜访国会议员嘉贝丽·吉佛斯,她正在枪伤的回复期中。星期六,4月30日,行动过程中,但结果尚不明了,他还出席了白宫记者晚宴。他不得不依惯例用笑话活跃现场气氛。他把发言稿中有关本·拉登的内容删除了,他的副手也不知道原因。
这样风险极高的军事行动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但还算不上不同寻常。曾经作为奥巴马白宫办公厅主任的丹尼斯·麦唐诺说,工作的压力如此之大,以至于“知道今天是星期几都变成了一种特殊能力。每天都像是星期二。”
工作的残酷性让总统难以克制自己,而约束力是做出明智决策的重要条件。“你必须要忍受痛苦,”奥巴马的新闻秘书杰伊·卡尔尼说,“有时候,这意味着刻意让自己被误解,”拒绝某些占上风的机会,以谋求长远的收益。
有时候,必须要放弃短期的利益以赢得未来更大的胜利。关注短期成功或许会取悦某些专家,但是政府将不能去做那些困难、模糊、枯燥的工作,以应对这个国家所面临的更大的问题,确保它们不会发展到无法控制的程度——收缩的中产阶级、气候变化、医疗成本的上升、紧缩的联邦预算。即使最英明的总统也禁不住因小失大、舍远求近的诱惑。
现在这位总统就屈服于这种诱惑。这或许会提高他的工作效率——不需要对任何事情克制自己的脾气是多么痛快的一件事啊。但是特朗普的支持率目前位于历史低点,即使他的支持者也不喜欢看到他对一点小时大发牢骚。冲动不仅会影响总统自身的名誉,如果他连最新一集的《福克斯与朋友们》中的片段都要发怒,总统办公室的声望也会受到影响。
成功的总统懂得有备无患,即使有时候这么做会让自己显得软弱。一个总统有权力决定某人的生死——有时候是成千上万人的生死,但他经常也是软弱无力的,这就是为什么政治理论界汉娜·阿伦特说美国总统既是所有国家的领导人中最强大的,也是最软弱的。一个总统必须要能忍受这种矛盾。正如林登·约翰逊所说,有时候总统只不过是“一个暴风雨中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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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大西洋月刊 | 责任编辑:满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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