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周刊:美国校园种族隔离回归60年代
2018-04-16 09:35 我要评论(0)
核心提示:美国学校种族隔离的现状,与60年代相比并没有改善。
原文标题:School Segregation in America is as Bad Today as it Was in the 1960s
译文标题:美国校园中的种族隔离依然和60年代一样
原刊媒体:新闻周刊
作者:Alexander Nazaryan
原文链接:http://www.newsweek.com/2018/03/30/school-segregation-america-today-bad-1960-855256.html
1984年10月8日,罗纳德·里根来到北卡罗来纳州,距离美国选民决定是否让他继续在白宫工作4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在1980年与吉米·卡特竞选时,在这个州仅占3.9万票的优势。但是现在美国又是新的一天,夏洛特午后的竞选活动开始之后,总统的心情大好。
依惯例,里根首先赞扬了听众,然后赞扬他自己。之后开始攻击民主党,说他们“在国家的牢笼里奴役人民”。他们需要的是俯首帖耳的随从,不是真正的公民。他们不听取美国人的声音,自由派只会对美国人指手画脚。
为了进一步阐明他的观点,里根暗示发生在南方的激烈争论:法院判决公立学校的种族融合,并必须使用确保种族融合的黄色校车,它们把白人孩子送往黑人学校,把黑人孩子送往白人学校。
但是他的发言没有引起欢呼,也没有掌声,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伴随着错误的提示音。当听众的反应出现时,就像是《夏洛特观察报》的评论员文章坦率的标题《你错了,总统先生》。报社的编辑斥责里根,写到,夏洛特“在过去20年里最值得自豪的事情不是令人仰止的城市天际线,也不是经济的强劲增长。它最自豪的成就是完全种族融合的学校。”
在当时,这样的评论名副其实。夏洛特-梅克伦堡(包括梅克伦堡县辖区的夏洛特郊外)的学校实现了真正种族平等,而且过程中没有出现在南方甚至在波士顿和芝加哥等北方城市发生的那些暴力和怨恨。在田纳西州的孟菲斯,反对种族融合的人填埋了一辆校车。在夏洛特,校车来去自由。长久以来被称为“女王之城”的夏洛特现在有了一个令人羡慕的新绰号:“种族融合成功之城”。
但是这个绰号在今天已经名不副实了。2018年的夏洛特,和美国大部分城市一样,其学校的种族隔离状况与1954年最高法院判决《布朗诉托皮卡教育局案》之前几乎一样,判决的核心内容是,“平等但隔离”不合宪。部分城市,比如纽约,从未真正融合它的学校,在北方自由主义的大旗下躲藏了几十年。很多城市遵守了最高法院的判决,但普遍不情愿、不彻底,他们未能说服人民相信种族融合是一件好事。夏洛特的情况极为罕见,它让人民相信种族融合,又让这些人自己来推动种族融合的进展。试验后现状的倒退让人深思。
今年早些时候,夏洛特-梅克伦堡的学校发布了一份题为《打破枷锁》的报告,探索了贫困与教育之间的关系。前言中的一句话可怕地总结了现状:“如果你在夏洛特出身贫穷,你将一生贫穷。”在低贫困率的学校(也就是少于四分之一的学生有资格获得免费午餐和免费早餐),毕业率是95.2%,高贫困率的学校(超过一半的学生有资格获得免费午餐)毕业率是77.6%。后者的教师更年轻、更缺乏经验,学生们有更多的纪律问题,考试分数更低。
贫困与教育之间的关联还涉及种族因素。报告的作者写到:“在各个年级,低贫困率的学校中大部分是白人学生,高贫困率的学校大部分是黑人和西班牙裔学生。”这恰恰是夏洛特曾经努力摒弃的致命关联。它一度成功了,它的学校登上了1991年《华尔街日报》的头版。仅仅十年之后,当试验结束,伟大的成就已经被挥霍一空。
詹姆斯·弗格森是一位致力于夏洛特学校种族融合的民权律师,那还是在50年前。他不能相信自己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但是一生与种族歧视的抗争提醒他要小心突然出现的乐观因素。历史充满了失望,包括他个人的失望。当最高法院发布布朗案裁决的时候,他还是一名初中生,在北卡罗来纳州阿什维尔的一所种族隔离学校读书。和许多人一样,他本以为一切都会立刻改变。但是根本没有任何变化,因为阿拉巴马州伯明翰的人不打算服从来自华盛顿的命令。
这个国家给出了布朗案的承诺,仅仅是因为有像弗格森这样的人迫使国家这么做。如果一个国家收回它的承诺,结果是灾难性的。弗格森是夏洛特一位民权领袖,悲伤之情萦绕在他心头。他本以为已经赢得了这场战争,但到头来还是输掉了。他哀叹道:“已经没有那么积极的一群人极力推动学校种族融合了,我们基本上算是重新回到了起点。”
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代表了整个美国。1988年,我们距离种族融合如此之近,将近一半的非裔美国儿童在白人学校上学。从那时开始,各地纷纷抛弃了联邦法院的裁决,就像脱掉生锈的枷锁。政府问责办公室在2016年春季的一份报告中提到,结果就是,非裔美国学生和西班牙裔学生在种族隔离学校就学的数量急剧上升。
但是夏洛特绝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地区之一。那本来是夏洛特人的承诺,几十年来,它一直在兑现这份承诺。
恐惧、白人和中产
校车,或许是非裔美国人在20世纪为争取种族平等最重要的代表物。在阿拉巴马州蒙哥马利,2857辆校车的集中停放地变成了1955年12月1日民权运动的中心地带。那时,女裁缝罗莎·帕克斯拒绝坐到汽车后面给黑人预留的座位上。大约十年之后,林登·B·约翰逊总统的政府开始强制执行布朗案的判决,黄色校车成为了社会进步的载具,也同时成为了让进步如此艰难的根深蒂固的恐惧的载体。
《校车为什么失败》的作者马修·德尔蒙特认为,白人父母首次抗议使用校车来纠正公立学校种族不平衡的事件,发生在1957年的纽约。纽约被豁免执行布朗案的判决,因为那里的学校在法律层面上是没有种族隔离的,就像南方的那些学校。这让白人居民深感愤怒,他们觉得自己本来没有做任何种族隔离的事情,所以不应该被强迫种族融合。
记者们对于这种恐慌了然于胸,有些人拿它来大做文章。《华尔街日报》上的一篇文章提出警告,城市中的教育机构“计划使用大量用公共基金购买的校车来营造种族平衡的学校”。德尔蒙特相信,这是国家媒体第一次散布“校车”凶兆让中产阶级白人感到惊恐。(孩子们在几十年前就开始乘坐校车,很多校区使用种族标准划分范围,让大部分学校保持种族隔离。)
种族融合期间,一位黑人女孩坐在夏洛特一间教室里的后排。
散播恐怖情绪的行动发挥了作用,这导致报纸和电视台更加不遗余力地报道后来所谓的“强迫乘坐校车”话题。校车反对者把怒气转向教育官员,谴责他们的社会工程工作。正如纽约中央校区管理处收到的一封信中写到:“黑鬼是无知、野蛮、疾病的代名词,他们完全没有文化。强迫黑鬼进入美国白人的生活,是公平的吗?”
尽管各方尽力推进开始于1957年的种族融合,但夏洛特在60年代基本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当联邦地区法院自1969年裁决“斯万诉夏洛特-梅克伦堡县教育委员会案”之后,校车才开始进入这个城市,案件的起因是一位非裔美国牧师不能理解为什么他的儿子必须要在一个种族隔离的学校上学。主审法官是一名不具有强烈自由主义倾向的南方白人,但他了解,拒绝种族融合的人没有足够的法律依据。他写到:“当种族隔离受法律保护时,没有人根据社区学校理论来允许黑人孩子进入他们家庭附近的白人学校。除了情绪之外,没有其它理由支持……为什么不能使用校车……来解决学校中的种族隔离问题。”
于是,1970年9月9日,夏洛特出现了校车,525辆校车就像一支保护种族融合的军队。白人父母开始抗议,而被人称为“新南方”的夏洛特,焦急地等待着看到它的新举措不仅仅是一个聪明的市场营销。
再见,白人群飞(译者注:指20世纪中叶欧洲裔美国人从种族开始多元混杂的城市都会区大规模迁移到郊区或远郊地区。)
种族融合的进程越来越像一场战争。迎接搭载黑人学生进入白人社区校车的是一群暴徒,白人向校车投掷石块,满嘴种族污蔑的语言。白人学生辍学在家。美国人守在电视机旁,观看事态进展的同时都在猜想种族融合是否真的可能成功。
1974年,这次的城市是波士顿,不是夏洛特。法院的一纸裁决要求波士顿南部的爱尔兰裔美国人与黑人聚居区罗克斯伯里共享校车。波士顿南部的居民觉得他们遭到了法官和政客的欺辱,愤愤不平的人群采取了暴力回应手段,其方式让人不禁联想到南方人的行径,而不是这座具有贵族和学术气息的城市的本来面貌。
与此同时,向南840里的夏洛特一切进展顺利,现在已经是学校种族融合的第四个年头。当西夏洛特中学的学生们看到波士顿的报道时,他们感到迷惑和惊讶。这些已经成为夏洛特种族融合典范的学生们决定采取一些新颖的行动:他们邀请波士顿的学生南下,来看看种族融合其实可以采取和平的方式,让所有学生受益。当年11月,5所中学的学生来到了夏洛特。多年后,西夏洛特中学校长山姆·海伍德对历史学家帕梅拉·格蓝迪说:“几乎南方所有的三K党成员都给我写过信,他们说我是黑鬼情人,还威胁我。你知道,如果大人靠边站,孩子们自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但是,夏洛特的大人们的确也在帮助解决问题,尤其是那些似乎不会在种族融合中受益的富有白人阶层。城市中的一些顶尖家庭决定把他们的孩子也送到西夏洛特中学,以此作为一种表态:他们也参与了种族融合试验。或许其中掺杂了一些自私的因素,比如刻意让夏洛特与被种族融合问题搞得乌烟瘴气的伯明翰和蒙特利尔拉开距离。即使如此,他们让自己的孩子去乘坐校车,而不仅仅看着中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白人这么做。
1964年7月2日,林登·B·约翰逊总统在白宫东厅签署民权法案。
所有人都被试验搞得心神不宁。一位非裔美国学生在多年后回忆:“人们觉得总有一天种族关系还会紧张起来。‘又开始了,六点钟新闻,西夏洛特发生暴乱。’但这样的事情并未发生。”白人和黑人付出了同样的努力。这算不上是个毫无裂隙的融合体,但有足够的铆钉维持这种状态。
最终,种族融合变成了夏洛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这座城市也成为了全国人民眼中的榜样。里根在任职的8年时间里委任了364名联邦法官,其中很多人都被期望推行他的保守、反政府政策,包括对校车计划的反对。他的继任者乔治·H·W·布什的竞选纲领完全是以种族分裂为导向,刻意制造黑人犯罪的恐慌情绪。1991年3月,白人警官殴打一名洛杉矶黑人市民罗德尼·金的视频印证了种族敌对的现状——或许更糟的是,种族敌对从未消失。
美国人得知金的遭遇之后两个月,《华尔街日报》报道了夏洛特的最新状况。它在封面文章中盛赞那所学校是“美国年轻人种族融合的温暖画面”,呈现出一幅模糊不清,但我们为之奋斗半个世纪以试图实现的社会愿景。文章说:“尤其是在一个具有种族对立传统的城市,现在的状况是那么的不同寻常。在很多城市,白人群飞让很多校区变成了黑人校区……但夏洛特不是这样。它的学校董事会坚定地拒绝任何阻止校车计划的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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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新闻周刊 | 责任编辑:满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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