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治家:英国与新的政治强权时代(2)
2018-03-21 13:12 我要评论(0)
核心提示:中国、印度和俄罗斯的崛起伴随着西方信心的动摇,英国该如何应对这个崭新、危险的世界?
因此,针对北约的负面反应逐渐平息,尽管特朗普依然一针见血地抱怨美国为欧洲国防承担了过多的责任(和他的前任们一样)。同样重要的是,“一团赘肉”(人们现在对“美国外交政策建制”的称呼)依然拒绝接受特朗普对美国多年来精心筹划的盟友网络大动干戈。
去年6月,众议院的投票结果以压倒性优势(423赞成,4票反对)批准了一项两党决议,重申美国对北约“第5条款”的承诺——针对欧洲或北美一个或数个缔约国的武装攻击,都应被视为针对全体缔约国的攻击,其他成员国必须采取包括武力行动在内的援助行动。9月,参议院批准向乌克兰发送救援物资,相关的防卫协议早已签订,这表明反对俄罗斯的行动已经升级。实际上,美军去年在欧洲的投资有大幅度上升,范围遍布北约的前沿阵地。
欧洲人对特朗普的另一个担忧也并未发生,警报主要源于特朗普谴责2015年P5+1(美国、英国、法国、中国、俄国、德国)与伊朗政府所达成的核武器协议。到目前为止,这项协议依然生效。1月底,国务卿雷克斯·蒂勒森宣布,他将派遣一个国务院代表团前往欧洲,商谈修改协议条款的可能性。毫无疑问,朝鲜是最有可能导致特朗普任职期间美国发动战事的因素。军事干涉的成本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会阻止战争的爆发,但是有越来越多的迹象显示,美国国家安全机器(尤其是国家安全委员会)在认真考虑“鼻血”或“限制性打击”的方案。
尽管如此,在目前这个一切回归本质的关键时刻,即使特朗普最激烈的批判者也承认,与人们最初所害怕的特朗普比起来,他并没有给世界带来那么多灾难。其中最著名的一个人是前布什政府官员埃利奥特·科恩,他一直站在共和党外交建制的角度拒绝接受特朗普的政策。在最新一期的《外交事务》杂志中,科恩说特朗普的2017年很幸运,因为他并没有遇到一些令他的将军张口结舌的意料外事件。
科恩说,以此来推论,我们不能认为总统实际上比他看起来更加英明,也不能相信他的商业经验让他在政坛游刃有余。在座的一些所谓的成年人(比如国防部长詹姆斯·马蒂斯和国防顾问H·R·麦克马斯特)可以调低他们的反对音量了。史蒂夫·班农的失宠,让一度被夸大的“反全球化”目标失去了光泽。但是,总体而言,科恩认为没有迹象表明特朗普个人在这个职位上已经成熟起来,也没有对这个复杂的世界有更睿智的理解。第一年“令人欣慰的未受灾难性打击的外交政策”其实是“走大运,而不是自我克制”。
特朗普在竞选期间最中意的一个口号是,美国应该“再次领先”。这句不讲修辞的话可以指代一系列事物,从贸易到外交政策,总之是让他感觉美国已经丧失了竞争优势的领域。尽管这句话颇为粗糙,但它触及了美国人内心深处不断膨胀的焦虑情绪,其蔓延范围远超过特朗普狭窄的社交圈。无论是左翼还是右翼,无数人哀叹近年来的“国家地位”,对于外交政策失败的抱怨仅仅是集体哀号中的一个音符。
这个自我反省的阶段是一个超级大国必然要经历的。美国的灵魂探索之旅可以与20世纪初的英国相比,后者担心的是帝国的未来,以及如何在新兴势力(德国、日本、美国)和老对手(俄罗斯和法国)前保持优势。“两强标准”,即皇家海军必须维持与任意其他两国海军船舰加总起来同等的数量,在这些压力面前无法维系。
重新获取英国的竞争优势这种显而易见的需求,几乎影响到国内社会政策的每一个层面(从教育到医疗),还促使英国寻找更强大的外交盟友、进行军队改革、探索新的贸易方式(比如放弃几十年来信守的自由贸易信条,回归贸易保护主义)。
事实证明,当美国试图在大国争霸中重获领先地位时,特朗普就是一根大棒,而是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大棒。但是,重要的问题在于新时代竞争的发令枪已经打响了。实际上,令人不安的现实是,对于原材料和军事地位的争夺已经出现在亚太、中东,甚至我们的家门口了。
那些比特朗普更富有智慧的头脑早已开始考虑这种新的格局。圣诞节前发布的有关美国国家安全战略主题是“有原则的现实主义”和新的重点“竞争性参与”,重新定位美国在全球的位置。重新强调美国的经济利益和国家安全,而在过去,美国人一直认为市场可以有效地自我调解。
紧接着,1月份出台了新的国家防卫战略,它来自五角大楼,不是白宫,所以少了一些特朗普的个人色彩。它宣称,美国“正在从一个战略萎缩的时代中恢复过来,它知道自己的军事竞争优势已经所剩无几”。它一改9/11之后对恐怖主义和叛乱组织的过分关注,断言“洲际战略竞争”是美国及其盟友所面临的主要挑战。中国被认为是一个“战略竞争对手”,它使用“掠夺性的经济手段”威胁其邻国。同时,也强调了俄罗斯、朝鲜和伊朗威胁度的上升。
如果仅凭这些新的战略,恐怕会一事无成。所有来自西方世界的新举动,都无法与习近平在2013年提出的中国“一带一路”的规模和野心相提并论。这项巨大的基础设施、投资和发展项目,目的是开创一条崭新的海陆“丝绸之路”,跨越整个欧亚大陆,从东南亚到地中海。尽管项目的收效和成本还存在一些正义,但似乎只有中国这项伟大的战略才能在这片广袤的地区获取利益、施加影响力。任何坐等其失败的想法,或者阻止其实施的努力都注定会失败。同时,如果西方依然紧握着一个已经被抛弃的遵守游戏规则的国际秩序理念,而不接受新的竞争态势,那么手中剩下的只能是一张贬值的支票。
从本质上说,西方国家(包括多国联合机构,比如欧盟)所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如何在一个不受命运之神青睐的世界中保存自身的经济和安全地位。这就是为什么英国需要从劳民伤财的脱欧事件中抬起头来,如果它要保留一线生存希望的话。
首先,显而易见的应对方式是在亚洲这个新兴的经济生态圈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设法在其营造的巨大财富中捞取自己的一份。但是与此同时,必须要了解市场中存在着比看不见的手更大的力量。实际上,在所有有关针对大型跨国公司——尤其是大型科技公司——的影响力问题上,类似中国的新“丝绸之路”的举措让人们看到终极力量的存在。
“从理论上说,丝绸之路是可以共享的,”马克龙总统在2018年初访问中国时说,“如果这的确是一条路,那么它不可能是单行道。”同样,尽管特蕾莎·梅满口承诺中英关系的“黄金时代”,但她在最近访问北京时也极为小心不要被人误会自己赞同这个项目。
在未来几年,外交和国防战略中对经济利益的衡量似乎不可避免是第一位的。但要小心其中潜伏的危险,或许我们会忽略对人权的强调,这是西方国家一直试图(当然并不怎么成功,也没有做持续的努力)贯彻在外交政策中的重要标准。我们从中国对东南亚、欧亚、中东和非洲施展影响力的过程中可以发现,法律和政治自由往往会伴随着更多的西方投资。
谨记改变的同时,特朗普政府传达出信号,“援助”和“贸易”将被作为武器,来更有效地保护国家利益。首先,巴基斯坦和巴勒斯坦已经遭到警告,是否能继续得到美国的财政支持,取决于他们对美国意愿的服从程度。
其次,美国政府已经开始回应在他们看来是知识产权、关税和倾销方面的“掠夺性贸易政策”。最可怕的情况——有些人预测会在2018年发生——是中美的贸易战。但是到目前为止,报复行动只针对美国最主要的盟友。近期的目标包括加拿大的波音机翼公司、来自韩国的三星和LG洗衣机。
该如何理解英国在这个动荡的世界中所扮演的角色?英国最基本的国家利益依然是在一个法治的国际秩序中保全自身,确保避免重大冲突,确保贸易自由。但是,要做到这一点,不能绝望地攀附在当前这个分崩离析的现状上。冷战后的大国竞争不会消失。更准确地说,全球的权力等级更加清晰了,而且显然倾向于美国及其盟友,虽然现在遭到一些侵蚀。我们必须要调整自己的立场。
我们也不能想当然地认为,确保未来繁荣和安全的重任落在英国脱欧这个单一的行动上。白厅在激烈地争论国防预算问题,对于英国在未来世界舞台上的地位来说,这当然要比争论海关工会的问题更有意义。保险柜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大约在200亿英镑到300亿英镑之间,财政部当然要收紧在他们看来无限蔓延的国防支出。
军队内部已经开始采取行动。1月22日,总参谋长尼克·卡特将军在皇家联合军种研究院发表讲话。他对俄罗斯的威胁提出警告,尤其提到:“我们所卷入的风险目前尚不明确,但必须要采取行动,就是被一种慢性疾病缠身,我们采取行动的能力将大大受限,我们将成为竞争的失败者。”在英国国家安全机构内部,近年来缓解危机的方式主要集中在网络安全、反恐和保护重点国家基础设施上。但是,对这种狭义国家安全的持续关注必然会影响到大国竞争的走势,竞争已经在世界舞台上演,英国与此利益攸关。
将敌人拒之门外并不足够。尽管我们有理由关注俄罗斯,但恐怕它会让人失去大局观。正如卡特在他的演讲中所提到,俄罗斯复兴主义仅仅是挑战的一个方面。“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竞争更加激烈、多极化的世界,全球体系复杂的现状让国家之间的竞争呈现出一种新的方式,并不是过去意义上的‘战争’。”他指的是詹姆斯·马蒂斯在几年前实施的美国国防战略。
直到冷战之后,也就是英国最重要的盟友开始意气风发、天下无敌的时候,国防支出才降到占GDP的3%的水平。而现在,当英国的声音开始不被人理会时,该重新考虑这个问题了。当梅在脱欧谈判之初强调英国在欧盟国防中的重要角色时,大多数人都谴责她拙劣的伎俩。但是在世界其它地区,直言丑陋的现实并非拙劣之举。尤其在亚洲,当西方国家努力保护自己的优势地位时,贸易与安全的关系被直截了当地视为相互替补的因素。英国政府希望为后脱欧时代打下坚实的贸易基础,尤其是与“苏伊士之东”——包括澳大利亚、日本、韩国等国,所有的言论都集中在安全和防卫合作问题上。
“全球化英国”背后的动力,以及外交部所发出的号召,就是要澄清,英国不会在脱欧之后拉起吊桥闭关自守。他们承认,贸易依然是国家繁荣的生命线,当旧市场提高壁垒,我们必须要找到能取而代之的新市场。
的确,如果“全球化英国”不止停留在口头上,那么就要取决于英国如何游走在在一个软共识——假设西方大国依然君临天下——让位给残酷竞争的国际体系中。这或许需要付出比我们以前所习惯的更多艰难的决策和风险意识。还要意识到,遵守游戏规则的国际秩序并非上天所赐,而是历史无奈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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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新政治家 | 责任编辑:满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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