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周刊】朝鲜的核阴影
核心提示:朝鲜的独裁者嗜血成性。平壤的计划很简单——一枚对准美国本土的核弹头。
原文标题:Kim Jong Un, Donald Trump and the Looming Nuclear Crisis in North Korea
译文标题:朝鲜的核阴影
原刊媒体:新闻周刊
作者:Bill Powell
原文链接:http://www.newsweek.com/2017/03/17/kim-jong-un-north-korea-nuclear-crisis-ballistic-missiles-564433.html
朝鲜的独裁者嗜血成性。平壤的计划很简单——一枚对准美国本土的核弹头。
视频画面并不清晰,但令人胆寒。2月13日早晨,一个肥胖的中年人慢步走在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机场的出发大厅里,正准确登上前往澳门的航班。金正男是朝鲜已故独裁者金正日的长子,据说有那么一段时间,金正日希望让这个儿子来继承他的位置。但是这显然不大现实,金正男是个反复无常、心态轻浮的赌徒。有一次,他试图使用伪造的护照进入日本,仅仅是为了参观东京迪士尼乐园,这让他的父亲勃然大怒(他当时30岁)。在得到父亲的同意后,他决定住在澳门。这个前葡萄牙殖民地现在是中国的赌城,当然是在中国政府的严密监控下。
金正男是现任朝鲜统治者金正恩同父异母的哥哥,但是两个人应该从未谋面。金正男13岁的时候,他的母亲——一位著名的朝鲜女演员——与金正日同居。一位韩国前情报分析师说:“他们在不同的家庭长大,金正男小的时候就被送往瑞士读书。两个人不可能见面。”
这样的背景让2月13日发生的事情更加扑朔迷离。从那天早上7:30开始,四个朝鲜男人和两个女人——一个越南人和一个印度尼西亚人——在航站楼的一个餐厅中等待。快到9点的时候,金正男走过候机大厅,两个女人跟上来。一个人走在他的前面,似乎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令一个女人走到他背后。两个女人快速地触摸了一下他的面部,然后向不同方向逃离。几分钟之后,他发觉到不适,找到一位警官寻求帮助。他被护送上一辆救护车,但20分钟后就宣告死亡。他变成了VX暗杀手段的受害者——这是一种神经毒剂,被联合国列为大规模杀伤性化学武器。
两天后,马来西亚警方逮捕了越南籍女人段氏香,她当时回到吉隆坡机场,显然试图逃往越南。第二天早晨,警方突袭搜查距机场10英里处的一家酒店,发现印度尼西亚女人茜蒂艾莎的藏身处。她随后承认,有人支付她120美元,请她参加一个现场恶搞的电视节目。
金正男,现任朝鲜领导人金正恩同父异母的哥哥,2001年5月在日本。
两个人都被以谋杀的罪名起诉。一名朝鲜男人也被逮捕,但马来西亚当局后来宣布允许他回到朝鲜,因为缺少足够的起诉证据。另外一名涉案朝鲜男人似乎仍然在逃。
据韩国和美国前任官员所说,暗杀事件毫无疑问是金正恩下令执行的,其胆大程度令人瞠目结舌——在公开场合,可以被摄像头轻易捕捉到,并向全世界展示。但这仅仅是杀戮狂欢的一个开始。在这起精心策划、多次演练的暗杀事件发生之后的两个星期,韩国情报部门在一次首尔的闭门立法会议简报中透露,金正恩软禁了他的国防部长——这是朝鲜权力通天的人物——并且用高射炮处决了他的五个副手。
在美国总统权力交接期间,巴拉克•奥巴马曾经提醒唐纳德•特朗普,朝鲜问题将是新的美军总司令所面临的最严峻的外交问题。在奥巴马任职期间,朝鲜成功进行了一系列地下核爆试验,并且一直设法增加其弹道导弹的射程。平壤的目标直截了当——在一颗可以到达美国本土的巡航导弹上安装核弹头。如果它真的做到了,乔治•W•布什政府的前国防部顾问、现在华盛顿战略国际研究中心任职的车维德说:“它将改变整个游戏规则。”
奥巴马的提醒让特朗普警觉,据参与权力交接的官员透露,特朗普曾单独与监控朝鲜的情报部门沟通。就在金被暗杀的前一天,特朗普正在佛罗里达棕榈滩的海湖庄园与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共进晚餐,朝鲜测试了一枚新型导弹。固体燃料,分析人士说发射所需的车辆规模更小,比平壤以往测试过的导弹准备时间大大缩短。这让美国及其盟友在朝鲜准备发射导弹前很难及时采取防范行动。
最近的导弹试验和金被暗杀让特朗普政府坐立不安,这些事件形象地说明了为什么朝鲜是美国、其盟友,以及中国——它唯一的盟国——最伤脑筋的国家。平壤扩张其军火库、研制携带它们的远程导弹,这已经不是新闻。让人不能理解的是,在无论多么严厉的国际制裁下,朝鲜政权似乎依然在自己的道路上稳步前进。华盛顿和首尔的情报机构相信,朝鲜要持有小型化的核弹头和远程导弹系统,至少还需要4年时间。在大选之前,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理查德•哈斯发表了一篇社论文章,设想平壤的核危机在2020年爆发。前国家安全委员会官员车认为,平壤或许在两年内就可以具备远程核攻击的能力。不管怎样,在某个时间,核危机必将降临,除非出现一股改变的力量。
最近的暗杀事件让核危机更加令人胆寒,因为它凸显了朝鲜难以预测、毫无顾忌的行为模式。这与朝鲜及其领导人在出版物和流行文化中的形象基本一致。(看看金正日在《美国战队:世界警察》和金正恩在2014年的影片《刺杀金正恩》中的形象。)都是疯子,可以在任何时候做任何事。
3月1日,段氏香和另外一个印度尼西亚女人被控谋杀金正男。
华盛顿、首尔和东京在外交政策和军事设施层面的主导观点更加清晰:大部分人相信金仅仅是想让自己坐牢现在的位置,并延续金氏血脉。他的父亲认为核武器是终极保障方案,他明显对此毫不质疑。他知道,没人敢挑衅一个拥有核武器的朝鲜。但是这种自我保护的需求还意味着,平壤完全明白如果它胆敢攻击华盛顿在东亚的盟友,或者攻击美国本土,这个国家必将变成一片废墟。
新任国防部长詹姆斯•马蒂斯就职后第一次造访首尔和东京时,就强调了这个信息,特朗普在竞选期间的某些言论让这两个东亚盟友颇为不安(共和党候选人甚至说,他们或许会开始研制核武器)。所以,马蒂斯在首尔向所有人——当然也包括平壤——传达了明确的信号:任何针对美国盟友的攻击都会遭到“强大的反击”。
但是发生在吉隆坡的胆大妄为的暗杀行动,刷新了一些人本来抱有的念头——金的自我防范意识或许会让他的行为稍具理智。这与特朗普政府刚刚评论过的一份朝鲜政策文件不谋而合,让总统周边幕僚中已经弥漫的紧张气氛进一步加强。特朗普的一位顾问说:“你会情不自禁地想,上帝啊,或许金是真的疯了。”
暗杀事件让我们抑制不住寻找其动机的欲望:为什么金要在东南亚最大的机场使用武器级的神经毒性物质杀害一个从未在朝鲜生活过,而且他甚至都不认识的同父异母的哥哥?
有一个可能的原因。多年来,金正男经常会批评朝鲜的统治方式,说朝鲜应当走中国的道路,放松经济管制,改善人民的生活水平。在朝鲜,任何针对领导人的批评都是被禁止的,而且这些话是来自金氏家族内部的人,金正恩必然会觉得不自在。有韩国媒体报道,一位居住在伦敦的朝鲜叛逃者金周日,成立了一个名叫“国际朝鲜人权民主联合会”的组织。他于2014年在中国与金正男会面,之后一直保持联系。他敦促他成为流亡政府的领导人,但金正男拒绝了他。金周日说,金正男反对世袭领导制,无论是在平壤还是在流亡政府。而且,据说金正男告诉金周日,说他对政治不感兴趣。根据他在澳门奢华享乐的生活方式来看,这倒是没错。
富士电视台得到的吉隆坡机场监控录像显示,金正男在受到攻击后与机场保安交谈。
这些有关改朝换代的悄悄话足以让金正恩签署他同父异母哥哥的死亡令吗?韩国一位前情报分析人士认为有这种可能,但是现任首尔国防情报官员对此标识怀疑。一位情报部官员在谈到金周日时说:“听起来就像一个叛逃者在为自己的组织打广告。”一位前奥巴马政府国防部官员明显对于探求朝鲜的意图表示厌烦:“任何人说自己知道行动的意图,都是在逗你玩。”
华盛顿,以及北京、东京和首尔,所面临的更严峻的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3月1日,有媒体报道,在朝鲜政策研讨结束之后,特朗普政府把“所有可能的方案”都摆到桌面上,包括对平壤近期挑衅行为的军事回应。特朗普曾经在一篇推文上发誓要阻止平壤研发可以打到美国的核武器,“这绝不能发生”,这样看来这篇报道有一定可信度。但是仅仅一天之后,特朗普政府放低了身段,说要给予朝鲜更具实质意义的回应。它在一篇政治评论文章中说,从理论上讲,所有的可能性都会考虑。
特朗普考虑的一个方案是,进一步强化奥巴马政府使用网络武器遏制朝鲜导弹研发活动的策略。《纽约时报》3月4日的一篇报道说,奥巴马政府的五角大楼从2014年开始大规模使用网络攻击武器,并且成功地减缓了朝鲜导弹试验的进程。但是,怀疑者认为,仅凭网络武器无法彻底打击平壤的导弹研发项目。他们提到,截止到2月底,朝鲜在过去8个月里共进行了三次成功的发射。3月6日,朝鲜测试了4枚中程巡航导弹,似乎是在向策划良久、刚刚开始的美韩军演示威。
参与朝鲜政策研究的官员们几乎无一例外地赞同一位奥巴马政府国防部前官员的观点,他说:“有办法对付朝鲜,但都不是好办法。”在金正男被神经毒气袭击前不久,美国几乎已经确定要把朝鲜重新列入国务院的恐怖分子支持者名单。(布什政府在2008年把朝鲜从名单中撤下,希望达成一项核武器协议。)但是中央情报局前朝鲜问题分析人士、现在遗产基金会任职的布鲁斯•科林纳说,这只不过是“点你的名,让你丢脸”的把戏。很难说金会不会在乎。
特朗普还在考虑一件事情,如何帮助美国在当地的盟友加强执行美国对平壤禁运命令的力度。正如去年秋天外交政策委员会的一份报告中说,朝鲜躲避制裁、在现有制裁条款和禁令下依然可以继续导弹研发的能力,让美国和当地盟友深感忧虑。特朗普的一位顾问说,迫切的问题是如何在当地更有效地执行禁令,以拖慢朝鲜核项目的进程。
2016年3月11日,金正恩观看平壤朝鲜人民军战略部队弹道导弹发射井。
几乎可以肯定的是,美国将进一步加大制裁力度。分析人士说,所谓二级制裁的目标是一批中国壳公司,平壤用这些公司来洗钱、进口导弹项目所需要的物资。
但是,同往常一样,这种努力不会很顺利。作为金的老主顾,中国人会制裁自己国家与朝鲜做生意的公司吗?有人说,在金正男被暗杀前,北京宣布停止从朝鲜进口煤,这是金政权最主要的经济命脉。但是就像北京以往的对朝政策一样,禁令会持续多久,是否发挥效果,都是一个问号。平壤在2016年对中国的煤产品出口达到历史新高,在近期的出口需求恐怕不会太大。北京对煤产品有似乎无限的需求。禁令在第一季度之后是否会延续,将体现出北京对于这种行为的真正严肃性。
谨慎的乐观主义者认为,北京或许会对在边境与朝鲜做生意的中国公司进行制裁,因为它们大部分都不是重要的国有企业。中国前外交部长杨洁篪近期在华盛顿呼吁特朗普与中国主席习近平尽快举行峰会,尽管特朗普政府内部一些人士不确定这是个好主意,但是朝鲜危机的阴影告诉我们两国领导人必然会尽早碰面。
太平洋两岸的分析人士都认为,当华盛顿及其盟友对平壤摆出强硬姿态的同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据说习并不欣赏金正恩,认为他不配统治朝鲜。这位最高领导人在2013年底杀害了他的叔叔张成泽,而张是朝鲜官员中亲华势力的代表人物。张和中国国防部一样,也在关注着金正男。(当然,正如我们看到的,结果并不理想。)金正男过去十年里的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中国,他被暗杀,对北京来说是一种侮辱。中国人很不高兴。美国需要搞清楚中国究竟有多么不高兴。
正如国家安全委员会的车和其他分析人士所说,一个具备远程核武器打击能力的朝鲜近在眼前。这让平壤有足够的勇气挑衅首尔和东京,或许还会发动小规模进攻,料想它们和美国不敢反击。“我们兜里装着原子弹,想打哪里就打哪里,想玩玩吗?”这种设想让对付金正恩的核心问题——他是否理智——变得更加迫切。从某种程度上说,美国采取事先打击行动,以及有可能造成的风险,需要摆到桌面上来考虑了。
这就是为什么奥巴马着重提醒特朗普关注朝鲜问题的原因。不管怎样,特朗普的确非常重视。但是他所没有的——或许没有人有——是一个具有吸引力的计划,避免即将在朝鲜半岛发生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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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新闻周刊 | 责任编辑:满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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